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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乔迁“碧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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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萧晗是直接乘庾五的车架去“碧幽园”的,玉蘅他们四人便先回宅子收拾东西,然后才在白芷的带领下来到“碧幽园”。

    白芷原就因为萧晗的冰冷无情而不太待见她,是以将玉蘅四人带到“碧幽园”后便离去了,只说叫他们到“绿阁”也不为他们指一下路。“碧幽园”很是清幽亦极为清雅,如此也算得风流人的最爱。可玉蘅并三少年却不以为然,“碧幽园”美则美矣,惜过于深了,若不熟悉的人行走在里面极有可能迷路,这也是先前他们不能查探庾五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白芷不喜萧晗,流觞同样也不喜庾翼,如今又因庾五一言入住了如同迷宫的“碧幽园”,流觞当然是满腹怨言,嘟啷道:“庾五定是没安好心,但凡遇着他我们哪次好了,主子也是的,答应他作甚?”

    “好了,人在屋檐下,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了!”玉蘅低低地呵斥道,毕竟是在庾五的地方,比不得原先的宅子,说话行事都要小心。

    流觞不甘心地闭了嘴,如今要寻到主子住的“绿阁“才是。可是这偌大的”碧幽园“愣是连仆人都没看到几个,堂堂庾氏五郎难不成吝啬到如此地步了,连仆人都舍不得安置几个?

    殊不知的是“碧幽园”之所以清幽并非只单单是清一色的绿,更多的是园内人员甚少。庾五素爱清幽,自是乐意如此,只安排了几个日常生活必要的奴仆。

    “碧幽园”深得就像一座迷宫,四周景物皆是碧青碧青的,丝毫没有分辨可言。这倒令玉蘅他们好找,在“碧幽园”内绕了好久,愣是没找到所谓的“绿阁”。

    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如轩心下大喜,连忙上前几步作揖问道:“女郎可知‘绿阁’何在?‘碧幽’甚深,我等实是难寻?”

    那个黄衫女子打量了一下如轩一行人,娇蛮得很,竟理也不理如轩直接绕过他踱步打量玉蘅,嚣张地哼道:“原来是你这贱丫头!”

    若是换了六年前的玉奴,必定低眉颔首唯唯诺诺,可如今玉蘅不是玉奴。主子说过,她既改头换面了便不应怯懦,便不能被人任意侮辱。

    三少年自是不知当初在船上发生的,面对她的无理指摘,三少年也收起了原本的恭敬与礼数。

    “我贱不贱自是由我家主子说了算”,玉蘅从来都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柿子,亦非那等笨口拙舌之人,登时便呛了她一句,“倒是阿凌女郎一来便把‘贱’字挂在嘴边,我实不知堂堂袁氏教养的女儿竟是这般!”

    后来到了江州,萧晗便查了跟着庾五的那两个女子的来头,原来她们皆是袁氏中人。

    “你!”袁凌气不过,她乃堂堂袁氏女郎竟被这么一个贱丫头辱没了,便气呼呼地对身边的贴身婢子喝道,“还不上前掌嘴,难不成还要本姑娘亲自动手?”

    “是。”袁凌的贴身婢子冷笑地向玉蘅走来。

    “不过贱丫头罢了,也敢呛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任得你撒野?”

    那贴身婢子不怀好意地向玉蘅走来,然而还未近身便被三少年亮铮铮的宝剑给拦住了。三少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杀气,令得那贴身婢子一个寒颤,不敢动手。

    “好啊!”袁凌显然是被气得不行,指着玉蘅并三少年便怒喝道,“下作之人,看来本女郎要亲自赏你耳光了!”

    说着袁凌怒气冲冲地上前来一把将贴身婢子扯开,扬起巴掌就要打下去。难道她堂堂袁氏的女儿还打不得这等下作之人?

    都说世族贵女涵养最好,如今见了袁凌这等人,玉蘅觉得不以为然。对于袁凌这种嚣张跋扈的人,玉蘅他们倒是很想教训一番,可是又想到她毕竟是袁氏中人,若将袁氏得罪了那是否会牵连到主子?

    然而袁凌那只举起的手始终没有落下,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寒冷如冰的及具威慑力的声音:“住手!”

    原来萧晗见四人还未到,心想多半是迷了路,于是也存着半寻找半赏玩的心走了出来。不想在不远处便听见了这边的争吵,萧晗便过来了。

    冷笑着瞥了袁凌一眼,萧晗冷冰冰地说道:“我的人自是我教训,何以轮得到袁女郎出手?”

    萧晗乃是倾世之容,袁凌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关键在于她每每都会回忆起当初在船上被萧晗辱骂的事情,再加上她又一心一意欢喜庾五,是以在心里便对萧晗极其厌恶。

    放下手袁凌抱着双臂,侧着头,斜睨着眼,鼻孔处发出蔑视的气息,嘲讽道:“你倒是教训,你若不教训本女郎还不罢休了!”

    发出一丝哂笑,如墨的瞳孔里充满了讥笑与不屑,一贯清冷的面孔更是冷冽,只听她缓缓地讥讽道:“敢问我之人有何错,我因何要教训?”

    “你!”袁凌指着萧晗,怒形于色。忽而她发出一声嘲笑,道,“自然是冒犯了本女郎,难不成萧郎君要袒护不成?”

    “哦……”萧晗轻描淡写又意态闲闲地道,“我竟不知袁氏的女郎还会无中生有。”

    “我如何无中生有了,分明是那下作之人冲撞了我,你还想袒护不成?”袁凌倒是有气势得很,萧晗实在想不明白,袁氏好歹也是大族,怎地养出来的女儿竟是这般蛮横这般没有脑子!

    “冲撞?”萧晗哂笑,道,“那我倒是要嘉奖嘉奖他们了,竟然敢冲撞女郎!”

    萧晗最后半句吐出的气息很浓重,那种压迫性的气息令得袁凌喉咙发堵,口舌生涩。有的人便是如此,即便是极寻常的一句话也可以令对方心生惧意,这便是与众不同的强大的气态了。

    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袁凌嘴唇动了动欲辩无词,最终憋了许久的愤怒才化为拙口笨舌的怒骂:“强词夺理,不分尊卑,毫无礼数可言。贱民就是贱民,与尔等贱民讲理又与对牛弹琴何异?”

    “尔等贱民也配为庾郎之幕僚?我若是庾郎便将你这等无理的贱民没入狱中!”越是看着萧晗淡然的模样,袁凌就越发愤怒,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礼数?贱民?”萧晗竟也是看也不看她,斜提着的嘴角迸出轻蔑不屑的气息,声音亦是冰冷中带着嘲讽,反诘道,“袁女郎倒是好生有礼!至于我配不配为庾五幕僚,你又是庾五何人,有何资格评判我?”

    “你!”袁凌气得发抖,骤然想起似乎没有反驳萧晗的话语,于是她就那么怒不可遏地指着萧晗。

    白衣负手,清风拂发,萧晗愈发地气定神闲、淡若止水,紧接着朗声道:“我便来与女郎论论这礼!先不说方才之事,且说你入江州居‘碧幽’一事!”

    虽然是缓缓而语,可语气间的嘲讽与咄咄逼人丝毫不弱:“《礼记》有曰‘待字闺中’,敢问女郎及笄之龄何敢抛头露面,何敢私自玩乐于外?

    “再则,庾五乃女郎何人,女郎竟不顾女儿名声与他游历于外?女郎又以何名居于‘碧幽’,说得严厉些,这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园”,说到这儿,萧晗瞥了瞥袁凌的姐姐袁冰,果然袁冰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萧晗又继续道,“是我失言了,非是孤男寡女实是孤男二女,萧晗再问庾五许女郎名分否,袁庾二家结姻否?”

    袁凌早已被萧晗的一连串的反问给问懵了,再想想这萧晗说的也是,自己与阿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同庾五出行,且袁家又未与庾家结姻,更加上庾郎从未许诺给她们名分,想及此,袁凌的神色黯淡了许多,原先的愤怒也不见了,惟有失落挂在脸上。

    再看那袁冰,那张秀气的脸也阴云密布,与袁凌的黯然失色不同,她是强忍着愤怒,好像丝毫没有黯然神伤的落寞。萧晗一直以为这袁冰要比袁凌有心思得多。

    “庾五既未许女郎名分,袁庾二家又未结姻,那女郎此行径是否算得‘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中的‘奔’字?如此说来,女郎还好意思与我谈礼,论贱吗?”这一回,萧晗并非是针对早已黯然失色的袁凌,而是转身对袁冰反问道。

    袁冰早以在不知不觉中撤掉那贤淑的面具,她秀美的脸早已变得铁青了。看着满面嘲讽的萧晗,她冷哼道:“郎君乃堂堂男儿,何以对舍妹咄咄相逼呢?”

    她本是有心计的,如此说来倒像是为袁凌说话,实际上倒是把方才萧晗说的那番话抛给了袁凌,将自己从那“奔贱”中脱离出来,仿佛她从不是那自甘下贱之人,仿佛萧晗只是在针对袁凌。与此同时又给自己安了一顶关爱妹子的好名声。

    听到自己阿姐出言相助,袁凌抬起雾气朦胧的双眸,感激地望了望袁冰。萧晗心中一阵冷笑,愚不可及便是如此了。

    “既然女郎有言,萧晗又何敢再与令妹说道。”萧晗话锋一转,清冷淡漠的语气更是针对袁冰了,“不如我再与女郎说道说道?”

    “令妹娇扬跋扈有辱世家门风,女郎望而不加阻,任由其给袁氏抹黑,此乃不忠不孝!”萧晗不慌不忙的语气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方才令妹言不及我,女郎静坐旁观,丝毫没有助妹之心,此乃不友不恭!”

    “任由令妹恣意妄为,行‘奔则为妾’之事,是乃不仁不爱!”

    三定帽子,任意一顶都够得袁冰受的了。望着袁冰越来越卡白的脸,萧晗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女郎以为我对否?”

    “姓萧的,你辱我便够了,何故来辱没我阿姐?”袁凌将袁冰护在自己身后,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哽咽道,“我阿姐温和至善,她哪里惹着你了,令得你这般编排她。”

    “愚不可及!”萧晗便这般冷冷地直白地对袁凌作出评价。

    “你!”袁凌还想说什么却被袁冰一把止住了,袁冰小声地在袁凌耳畔劝道:“算了吧!”

    理了理鬓间的头发,袁冰似乎害怕萧晗再说出些什么,忙道:“萧郎巧舌如簧,我自是说不过,只是清者自清,我行事端直,自然无惧萧郎之言,只求萧郎勿要再为难阿凌了!”

    “阿凌,我们走!”袁冰连忙拉着不甘心的袁凌离去,生怕萧晗再说出些什么。

    望着袁冰匆匆的背影,萧晗又嘲讽道:“清者自清,可惜女郎不是清的那个!”

    听此言,袁冰的背影显然一滞,接着她的脚步更加快了,连忙拉着袁凌消失在众人眼中。

    “主子,从未想到主子也是‘三寸不烂之舌’!”流觞很激动,她方才多想为主子击掌啊,若是在先秦,主子又比苏秦、张仪那等纵横家差得了多少。

    “今儿才算见识了主子的伶牙俐齿,怪不得从前君上都说不敢与主子争论!”如轩也是摇着头一脸惊奇地啧啧称叹。他们虽素来知晓萧晗乃能言善辩之人,却未曾想是这般地能言善辩,谁曾言清冷之人不善言辞!

    “好了!”萧晗一改方才淡然若水的神色,眼眸中又聚上了冷冽的寒光,道,“你们要好生熟识‘碧幽’,勿要再生今日之事!那袁家的二位姑娘你们能避则避,如今我们无权无势,她若真打骂了你们你们也无处申诉。”

    “是!”

    “走吧!”

    刚回到“绿阁”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白芷便来了,白芷实在不喜这冰冰冷冷的萧晗,便板着一张脸冷言冷语道:“萧氏郎君,我家公子有请。”

    萧晗全然不管白芷对她的态度,倒是流觞不服气了,看着萧晗走了出去,他也要坚持跟着,结果被白芷拦下了,说是庾五只唤了萧晗一人前去。流觞当然不甘心,直到萧晗最后开口叫四人好生在‘绿阁’待着,流觞才作罢。

    庾五居住的“青阁”离萧晗的“绿阁”很近,也不过踏过几条幽径几条小道罢了。是以两人一路的冷漠无言很快也就结束了。

    “公子在里头等着萧郎君,请进吧!”即便是本该恭恭敬敬的话语,白芷也没给萧晗好脸色看,他实在想不通世上为何有这般冰冷无情之人。

    走进“青阁”,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些许哭咽之声,待推开门,萧晗便见到庾五温润的脸上带着苦恼,又见那袁凌对着庾五好不伤心地哭诉,而袁冰则安安静静地立在侧边低着头也不言语。

    里面的人自然也是见着萧晗了,不同于袁冰的提防谨慎与袁凌的委屈愤怒,庾五则是疲惫中带着欣喜与盼望。

    眉眼如画,容色似玉,庾五轻轻一笑,脸上那多久违的温暖之花重新绽放开来。一扫多日积累的疲倦,庾五恢复了以往的神清气爽,玩味地笑着问道:“萧晗,你可承认?”

    大家都对庾五的质问心知肚明,然而却有不同的反应。袁冰乍地一听便抬起原本低垂的螓首,惊讶地望着庾五;袁凌则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心道,庾郎是要为自己讨公道了;至于萧晗,则仍是淡淡的神色,仿佛止水一般,全然没有情绪上的起伏。

    “我承认!”淡淡的话语却令袁凌惊讶得张口结舌,按常理他不是该死不承认了,怎地他反倒还爽利地承认了呢?

    “哦?”自萧晗进来庾五嘴角边的笑容便没再消失过,“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到庾五这话,袁凌一改方才的伤心痛苦,脸上也有了骄傲。

    “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忽然语气变了变,萧晗来了个转折,“不过我得提醒一下公子!”

    “你提醒我什么?”庾五好整以暇,认真地玩味地盯着萧晗,他是越发觉得萧晗有意思了,越发地觉得与萧晗相处很是快意。

    “公子还是离袁家的二位女郎远些!”淡淡的声音中果然是属于幕僚的劝诫,“一位愚不可及,一位心思狡诈。得其中一位公子便会后院起火,更何况两位了!”

    “胡说!”袁凌登时就气炸了,但碍于庾郎在前她还得遏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免庾郎生厌,于是含着泪水,面红耳赤地反驳道,“一派胡言!”然而说来说去也只有这几句,袁凌词穷了。

    沉沉稳稳的,萧晗全然不理会袁凌的怒不可遏,而是直接对庾五陈述了一个事实:“愚不可及,冒冒失失,易燥易怒,娇扬跋扈,公子你确定你后院安宁得了?”

    尖尖的指甲早已陷入手心之中,袁凌却又无可奈何,这厮竟然在庾郎跟前这等编排自己。袁凌委屈得要命,一颗颗晶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淌在脸上,心里仿佛有万颗针在扎,小声地抽泣着,袁凌将头搭在袁冰的肩膀上弱弱地唤道:“阿姐!”

    袁冰也是有心计的,她见识过萧晗的伶牙俐齿,知道无论怎样自己是说不过她的,那厮只会在庾郎面前将自己诋毁个遍,索性避其锋芒,不如就此离去少出些丑的好,以后找到机会再将这萧晗收拾了以绝后患。

    将愤怒憋回心中,袁冰轻轻拍着袁凌的后背,宛若一副慈爱的姐姐的模样,又强颜欢笑地对庾五道:“庾郎勿怪,阿凌失态了,容阿冰先将阿凌带回!”

    说罢也不顾袁凌的委屈,袁冰将袁凌搂住,只求快些离去。然而埋在袁冰怀中深深啜泣的袁凌忽然听到一个清冷中带着嘲讽的声音:“心机深重!阿凌女郎,萧某奉劝你一句小心你阿姐!”

    听到这话,袁凌立即止住了哭泣,任凭袁冰怎样拉扯她也不走了。阿姐是这般好,这厮好生过分,竟然这般诋毁她阿姐。

    也不顾要在庾郎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袁凌竟一把抹干眼泪,指着萧晗,哽咽道:“姓萧的,你编排我就罢了,何故诋毁我阿姐,我阿姐何曾得罪过你!”

    袁冰心中暗暗叫道不好,这袁凌确实愚钝,怎能这般鲁莽,怎地又提自己,这般那萧晗定又要折辱自己了,如此这般自己在庾郎心中的贤良端庄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想到这儿,心中那股愤然与担忧便再也压制不住了,袁冰的脸霎时在青白二色之间不断转换。

    拉了拉袁凌,袁凌一脸恨铁不成钢,巴不得袁凌住嘴。结果却听得萧晗讥讽道:“萧某时常想,建康是否有如此传言——袁氏阿凌不知廉耻奔向求而不得的情郎;袁氏阿冰仁爱友善,为时刻护着妹子不惜舍弃名声。此二者孰轻孰重,想必阿凌女郎心中自有分寸。”

    袁凌又惊又疑,呆滞的眼眸早已忘记的哭泣,是啊,萧晗这话好似很有道理,但凡自己与阿姐同为一件事,外面必定是传闻自己任性恣意,阿姐贤良恭顺,以致家中长辈对自己很是失望。可是那可是阿姐啊,那可是事事都为着她的阿姐啊!痛苦、怀疑的神色交织在一起,袁凌缓缓回头看着脸色早已变得卡白的袁冰,袁凌真的不愿相信,哑着声音,袁凌小心地问道:“阿姐,是——真的吗?”

    “阿凌,不是”,袁冰白着脸急欲辩解,殊不知慌了神的她早已语无伦次了,她心乱了,“阿凌,你听阿姐解释,不是的!”

    萧晗再次以淡淡的声音添油加醋道:“阿凌女郎你再好生想想,公子出行前你阿姐是否极力说服你跟随?”

    “闭嘴,不要说了!”袁冰最后一丝侥幸的防线崩塌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如同一个市井泼妇般,早已失了世家贵女该有的风度。

    “阿姐,你!”袁凌是真的明白了,原来素来最关爱自己的阿姐骗了自己那么多年,设计了自己那么多年,原来自己只是阿姐生命中的陪衬,原来自己只是用来衬托阿姐的好的。于是一跺脚,含着眼泪快步跑了出去。

    “阿凌!”袁冰幽怨忿恨地瞪了萧晗一眼便提着裙子跑去追袁凌了。一时之间屋内归于安静。

    “此出戏,公子可看得欢快?”直到袁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中,萧晗才转过冷冷的眸光,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庾五。

    “从未想到你亦有纵横之才!”依旧笑靥如花,庾五又道,“如今你得罪了袁氏的二位女郎,便不怕得罪袁氏?”

    清冽的眸光射向那黑曜石般的瞳孔,萧晗盯着庾五,她实不知为何一个人可以总是微笑。殊不知,她亦总是冰冷。

    良久,萧晗才收回眸光,淡淡地回答道:“若只因两位上不的台面的女郎而迁怒他人,那袁氏就不是袁氏了!”

    “哈哈哈”,一阵朗笑,庾五好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可见你确实有颗七巧玲珑心!”

    看着庾五那似万丈华光铺就的脸,萧晗明知故问地道:“倒是萧晗将公子的红颜知己气着了,此乃是大罪!”

    “红颜知己?”闻此,庾五又是一阵大笑,连外面的白芷都惊奇公子今日是怎么了,怎地笑得这般畅快?笑过后,庾五摇着头道,“罢了,萧晗你也勿要故作模样了!”

    “公子找我不知何事?”瞬间转移话题,萧晗问道,绝不是为了袁氏的二位女郎。

    这才回归正题,庾五似乎霍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既为我之幕僚便要时刻为我解忧!”

    说着便玉手一垂,拉起萧晗就朝门口走去。

    可萧晗的身子动也不动,庾五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见萧晗正冷冷地盯着那两只拉在一起的手,神色很是怪异。“怎地愣住了?”

    萧晗这才抬起头,如墨的眼眸依旧清冷得很,直勾勾地盯着一脸不知所然的庾五嘲讽道:“难不成堂堂庾氏五郎也有断袖之癖?”她这话很是直白,如今这个时代不仅是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亦是授受不亲!

    望着一脸认真的萧晗,庾五略带疑问的面上忽然绽放出万丈华光,清朗畅快的笑声尤其响亮。盯着兀自发笑仍没放开她的庾翼,萧晗又冷嘲热讽了一句:“原来公子当真好男色!”

    萧晗本是言辞犀利之人,说这话激庾五倒也再正常不过了。

    果然,庾五放下了她的手,可观他面色却丝毫没因萧晗的嘲讽而感到尴尬,反而还强忍住笑意,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道:“你容色倾城,纵我为此担上断袖之名也无憾矣!”

    他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当世之时上流阶层喜好男色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况且以萧晗的容貌令得素来如一块白玉般无暇的庾翼倾心也正常。原就清冷的面孔上更添了冰冷的寒意,萧晗显得相当地严肃,墨色瞳孔中的寒光毫不避讳地射在那张如花的容靥上。

    望着萧晗越发地寒冷越发地严肃认真,庾翼的笑意是再也憋不住了,登时就扑哧一笑,那张鬼斧神工的笑靥更是如花如玉。含着笑,他才作罢,道:“走吧!”于是衣袂一飘,便出了门。

    萧晗眉毛挑了挑,见着庾五先走了出去她也跟随而出,然而眼中的寒意亦未曾褪去多少。如此涎皮赖脸竟是传闻中温润如玉温雅如梅的庾五?究竟哪一张才是他真正的面孔,温润如玉,涎皮赖脸,邪挚阴狠?

    萧晗跟着庾五在毫无分辨可言的绿中七绕八绕,终于在一处很不起眼的庭院前停了下来。除了稍显破旧之外,这座庭院倒是与其它屋宇无异。庾五伸手轻轻一推,院门吱呀地一声裂开一条宽大的缝。

    如萧晗这等武学高手自是感觉到了里面的变化,隐约中有股强大的杀气从门缝中铺天盖地地袭来,狠而冽,极是迫人。在庾五的私宅能存在这么大的杀气的惟有传说中庾氏的死士了。

    果然,庾五轻轻一句话“是我”那迫人的杀气便偃旗息鼓了。再稍稍用力将门推开,庾五似闲庭漫步地行走在门可罗雀的庭院之中。屋宇门前只有一个与白芷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与白芷不同的是这个黑衣人带着黑丝面具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显得很是神秘。见庾五来了,他双拳一握,恭敬地喊道:“公子!”萧晗很了解这些死士,若非庾五不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便不可能浑身散发出心悦诚服的气息,换句话说庾五掌管着颍川庾氏的死士!然而为何庾氏又要放任庾五呢,以致即便庾五只是一介白衣庾氏中人也无任何微词?

    尽管从始至终只有门口死士现身,但是就是在这门可罗雀寂静得宛若修罗地狱的庭院中危险的气息却是浓重得很。萧晗冷冽的目光凌厉地一扫便发现了许多死士,且这些死士皆是高手。方才庾五回应确实令得死士掩去了杀气,可当萧晗跟随庾五走进庭院之中时,萧晗明显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且泛着阴狠的光芒,许是感觉到萧晗身上强大的气息那些死士显得格外谨慎小心,或许萧晗一个不小心,那些死士便会跳出来将她粉身碎骨。

    “白茯,开门”,还是一贯温温和和的谦谦君子的语气,只是经过白茯身边时,庾翼淡淡地说了句,“此乃我幕僚——萧晗。”

    这也算向死士解释萧晗的身份了吧,果真那白茯将萧晗微微扫视了一下后,死士那似要杀人的气焰便灭了下去。

    从外面看这屋宇倒是与寻常厢房无异,可真正走进去时才发现里面阴冷潮湿,诡异得很,就像一座关押犯人的牢房。墙壁上灯盘中昏黄的火苗苟延残喘,偶尔才要死不死地闪动一下焰舌,行走在潮湿阴暗的过道里,庾五倒也镇定自若自有一股儒雅的风流。

    一声不作,从跟庾五出了“青阁”到庭院中萧晗从未动过嘴唇,如今行走在这诡异的过道时也一样。庾五也是如此,根本没有向萧晗解释的意思,只抬头挺胸地向前走着,于是原就寂静的过道越来越诡异,除了有规律的脚步声便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了。

    慢慢地,墙壁上的灯火愈来愈量,前方亦越来越明亮。借着红黄红黄的灯火,萧晗又看见了如白茯一样装束的几个黑衣人。庾家的死士训练有方,不说话时寂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就如眼前这几个黑衣人,若是不认真感受他们的气息还真是发现不了他们,因为他们已经与这监狱的颜色融为一体了,也正因如此才可以在危难时刻杀个出其不意。

    随着庾五的走近,那几个黑衣人看见了庾五,于是皆抱剑拱手道:“公子!”属于男性的刚硬的声音中带着死士独有的阴狠。

    庾五手一扬,也没有说任何话语,那些死士便自动散开,随之对萧晗的那股审视也消散了。

    打开冰冷坚硬的黑漆漆的铁门,乍一出现在在萧晗眼帘的是一格一格的被铁栅栏分割的牢房,看上去就像一副副棺材。阴暗诡异的牢房里关押的是昔日穿着锦衣华服配着金簪玉佩的高高在上的高门贵人——江州张氏,也算报应,他张氏侵占了那么多的良田以至流民无数百姓苦不堪言,他张氏与匪盗勾结致使民不聊生,如今那个江州独大的张氏也沦为了比乞丐还落魄的阶下囚。萧晗是个薄凉无情之人,看到这幅情景倒没有多少感慨,她脑海中唯一存在的是助庾翼抓住遁逃的张氏四郎以及忽然杳无踪迹的蛟龙水匪。想到这儿她眉头一簇,她这次犯了最大的错误,她终究是低估了蛟龙水匪,她原以为蛟龙水匪与黄龙山匪一般无非是莽夫一类的,殊不知蛟龙水匪比狐狸还狡猾,连庾五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最后都还是遭他溜得无影无踪。

    原来张氏之人是被庾五关到这儿了,外面的人皆知张氏被抓却不知张氏被关于何处,也有人曾猜测过是被庾翼给秘密关押了,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还是无法令人信服,却不曾想他们果真是被庾五秘密关押了。

    “萧晗,你以为‘碧幽’比之铜墙铁壁又如何?”不待萧晗回答,庾五那上扬的嘴角却发出一丝自嘲,“若是张四前来劫狱定是逃不出,然我终究是高看了他,他竟毅然决然地舍弃了张氏一门!”

    “能与悍匪勾结便注定了他无情无义!”淡淡的语气仿佛她早就料到了江州张氏一族的顶梁柱——张四乃此类人,不过说到无情她萧晗何尝不是,当年她母亲故去之时她又何尝落过一滴眼泪。

    隔萧晗他们较近的一间牢房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听到庾五的声音而很激动。叮叮铃铃是镣铐撞击铁栅栏发出的声音,一个男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猛地一抬头,原来此人便是那张氏八郎——张轩。想他张轩昔日也是偏偏贵公子,虽不及庾五声名显赫,纵不如萧晗容色倾城,可好歹也是一大贵胄。而现如今却是比奴隶还不如,若是真正心性高的人怕早已受不了这种落魄而自裁了。

    “庾稚恭,我家是被冤枉的,我张氏乃堂堂吴中贵胄怎会自甘堕落与盗匪勾结?”脏兮兮的手抓着铁栏杆,因情绪激动张轩脸上暴起了一根根青筋,他冲着庾翼吼道。

    即便是在这种糟糕透顶的坏境中,纵使是自己的阶下囚大声呵斥着,庾翼依然笑得温润如玉,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狡辩有何用,我至江州之前便收集你张家的罪证了,或与盗匪勾结,或侵占良田,或迫害百姓……如此种种皆有据可循!”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可能?”张轩颓然滑落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神,嘴唇也瑟瑟发抖,还喃喃念着“不可能”,他是被这证据凿凿给惊到了给吓到了。

    兀地抬起蓬乱的脏头,张轩咬牙切齿,目光如刀,似要将萧晗给生吞活剥了:“定是你,姓萧的,定是你栽赃我张氏,你急欲侵吞我张氏家产!姓萧的,你果真阴狠毒辣,薄凉无情!”

    冷冷地盯着快要疯掉的张轩,等待着张轩一口气将自己骂完。她才冷笑着缓缓道:“蠢物,你可是没听实在?公子方才说他至江州之前便开始收集你张家的罪证。”

    似想起什么,萧晗再哂笑了一句:“你唯一说对的便是我阴狠毒辣薄凉无情!”

    萧晗的话如一同凉水将他最后的侥幸给浇灭了,同时蔫掉的还有他那不知所谓的愤怒。耷拉着眼皮,他一下瘫软在地上,喃喃念着:“怎可能,怎可能?若我张家与盗匪勾结,那当日在船上我为何会惧怕蛟龙水匪?”

    像是找对了逻辑,他越发觉得不对头,若他张氏真的蛟龙水匪勾结他面对蛟龙水匪时便不会惊慌失措。像是笃定了这一点,他忽然大笑起来发疯似的狂吼道:“你倒是说啊,若我家真与盗匪勾结那蛟龙水匪为何会靠近我的船只,我又为何惧怕蛟龙水匪?”

    这是张轩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可惜还是被萧晗给无情地折掉了,只听那冰冰冷冷的声音分析道:“那蛟龙水匪能抓得了你自然可以放了你,至于你为何会惧怕……”

    “你以为如你一般的膏粱子弟也配知晓自家与盗匪勾结的秘密?也只有如你四哥般举足轻重的人物才配知晓!”萧晗居高临下俯视着慢慢崩溃的张轩。

    “怎可能,怎会?”张轩已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眼中是一星半点光泽都不见了。

    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庾五才道:“走吧!”可他眼中一点可怜的光芒都没有,仍是平日那温和的情绪。如果说萧晗是在冷若冰霜中沉稳如山,那庾翼便是在温文尔雅中心如止水。

    再次见到曦光的明媚,萧晗随着庾翼走出了牢房,无视庾翼那些死士提防到极致的目光,萧晗淡淡地问道:“公子怕不只是令我击溃张轩的吧?”

    轻轻一笑,那万丈华光再次布在如花笑靥上,庾翼兀地停住脚步转身,幸好萧晗停得快,否则便会淬不及防地撞上。

    嘴角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眼角再深入至瞳孔中晕染开来,庾五道:“这只是其一,张轩整日喊冤,我想到你一向又是言辞犀利之人,便想令你激激他,你果然不负我之厚望!”庾翼还点着头赞赏道。

    不理会他的涎皮赖脸,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萧晗问道:“那其二呢?”

    看着萧晗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庾翼忽然一阵大笑,灿比朝霞,绚若夕阳。萧晗冷冷地盯着他,她萧晗是笑料本儿吗,怎地偏偏别人不笑,他庾翼就笑得欢快。其实平心而问,庾翼也不知晓为何一与萧晗相处他就喜不自胜,或许是惺惺相惜吧!

    笑过之后,庾翼才稍微收敛了神情,道:“其二嘛,依你之见张四郎如今在何处,蛟龙水匪如今又在何处?”自张家出事以来这张四郎与蛟龙水匪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

    “若我是张四郎便会毫不犹豫地与蛟龙水匪在一起!”萧晗稍稍思索了一番又道,“如今水路陆路也都封锁了,他们也逃不出。至于要找到他们,何不设一计?”

    “你有妙计?”

    摇了摇头,萧晗说道:“正所谓暗度陈仓、诱敌至深,谋策是有了,具体行事方案还须得细细筹谋一番!”也就是说要怎样把暗度陈仓、诱敌至深布置好还要费一下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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