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六菜加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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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医君进来的时候，那张皱巴巴的老脸颜色十分玄妙，像是吊在灶台上熏了三年的陈年腊肉，又像是挂在梁上被风吹了一个冬天的腌猪肝，更像是桃园食肆里厨师特意放着生了青霉的毛豆腐。
“雕梁司主好兴致，我前脚刚出玉阙宫，您就跟着去了我的药庐，去也就罢了，也不打个招呼，闯我药圃不说，还将我栽种了四百余年的千机玄草给拔了去，这千机玄草我寻了三十年多方才寻到这么一株，栽种又极其不易，是老夫心血所致，没想到就这么让您给拔了去，老夫今天不请自来，便是想找司主讨个说法。”
华佗板着那张猪肝似的老脸，皮褶子都板成了一堆，一字一句向沈映岚兴师问罪。
原来方才沈映岚喂我喝下的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是华佗这老头的宝贝仙草，我不禁一阵幸灾乐祸，也难怪我喝下去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那些伤寒的症状也逐渐没有了，四肢百骸都透着舒爽。
另外我还意识到了一件事，奔雷被盗，沈映岚就直接潜入桃然居去将作为罪魁祸首的我掳走，华佗舍不得给仙药我吃，他就直接闯了药圃将仙草拔了回来，这个沈映岚，还真是任性至极啊，也不与人商量商量、打个招呼，想到什么便都能做出来，我马上在心底给自己约法三章，以后千万不能惹这个人，要不然哪天他兴之所至，想将我这个命途多舛的小桃子精给咔嚓了，也绝对不会提前跟我吱个声。
“哦”，沈映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挂着千年大冰块似的脸，冷冷地蹦出一个字，看华佗那样子，似乎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看来司主大人是不准备负这个责了？”华佗咬牙切齿。
“那又如何？”声音慵懒至极。
华佗狠狠的捋着胡子，冷笑一声：”如何？哼，既然司主不讲道理，那我也不必再跟司主讨论道义。老夫此番回了药庐，便在门口挂一个牌子，桃梓与狗不得入内，以后这小桃子再生了病，万万别想再到我这儿来求医，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噗……“，我刚想缓解嘴里那苦涩的药味，为自己倒了杯水漱口，听到华佗这番话，忍不住便全给喷了出来，这华佗医君也太欺软怕硬了吧？这关我什么事啊，我这么一个友好亲善、遵纪守法的好神仙，又不是我拔了他的神草，为何这威胁却落在了我身上。
沈映岚听到这话却是皱起了眉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悠然伸出一支修长的大手，斜支着额头，对华佗医君道：”茂霖神土，如何？“
他平时说话一向这么简洁，多一个字都不肯吝啬，我和华佗都愣了一会儿，一脸茫然，没有听懂。
倒是华佗先反应了过来：”司主是说，给小仙茂霖神土作为补偿？“这老头的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
茂霖神土？没开玩笑吧，我张大了嘴，一脸惊讶与不可置信。这传说中宝贝出自息壤，息壤是远古大禹治水时在荆州古城留下的一处遗迹，是一种能自己生长、永不耗减的土壤，茂霖神土更是从息壤中取出的精华，是这天地间难得的好东西。不但可以用来种植任何植物，而且无论生长条件多么苛刻的植物，在茂霖神土当中也能够随意种植。更神奇的是，任何植物在这神土当中生长速度都会快的惊人，一般的植被草药可以加快数十倍的生长速度，做到朝撒种夕收获，而仙根神草一类，在一般仙气充裕的地方，生长数百年才能够有的药性，如果在这茂霖神土当中，短短几十年便能长成。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如给我拿去种蟠桃吧，有这茂霖神土，我就可以天天都吃上千年大蟠桃了。
可还没等我开口，华佗就已经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司主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体恤小仙栽种药材不易，用这茂霖神土作为补偿，小仙感激万分。”
才一句话，这老头就完全变了个态度，脸也不再似那猪肝了，春风拂面，神色飞扬，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映岚，眼里荡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样子恨不得以身相许给沈映岚。
“再加一项，以后桃梓生病，仙草任取。”沈映岚斜瞥了他一眼。
“好说，好说，悬壶济世乃小仙职责所在，桃梓仙君但凡再染了什么小恙，药庐随时听候差遣。”
于是乎，这华佗医君败兴而来，乘兴而归，那张熏得上好的腊肉脸，也变成了饱满个大的山核桃，虽然因为笑的太开心，鱼尾纹，法令纹，抬头纹，眉间纹，老年纹全部都出来了，沟沟壑壑的，真似那核桃表面，但也算色泽光亮，看着喜感。
“真是便宜了这个小气鬼，你看他那副赚大了的样子，你把茂霖神土给他，算是让他玻璃球换到了夜明珠”，我对于华佗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屑的嗤之以鼻。
沈映岚倒是对那许出去的重宝毫无心疼，只是柔声道：“你可感觉好些了？”
“当然好了，这么贵的药吃下去，再不好怎么对得起你”，我嘻嘻哈哈道，心里对于他为了我而割舍茂霖神土这种宝贝存了一丝歉意。
“明日……明日我就回去了，离家了这么些天，我……我有些想家。”还没等他回话，我便磕磕巴巴的低下头细声说道。
“好”，他应了一声，眼底暗了下去，像是吹灭了蜡烛的房间。
“这些日子叨扰你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要不这样吧，我回去以后给你签一张桃园食肆的包年饭票，你要是在外当值赶不回家吃饭，便去桃园食肆吃工作餐吧，我管你一年的饭，早中晚全部算在内，档次嘛，就给你算四荤两素还外加一个汤。你也不用担心味道的问题，我们桃园食肆在天庭也算有口皆碑，连玉皇大帝也是常常称赞有佳，虽说他也和我一样，也才两荤两素……”
“嗯”，我叽里呱啦了一大通，他也没个反应，只是轻声应了，便没有再说话，转身便走出了房间，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诶？好歹我们桃园食肆的饭票在天庭也算是抢手货，更何况还是六菜一汤的超级豪华套餐，这简直就是如来佛祖来天庭进行友好访问，传道讲经时才有的待遇啊，这货怎么能如此不屑呢，一点反应都不给，真是让身为老板的我好生受打击啊。
许多年以后，我和沈映岚常常回忆起这个桥段，他总会含着笑对我说：“那时你说要管我一年的饭，我如何会依，你也知道为夫我做生意只赚不亏，一年的饭便能抵了我的茂霖神土吗？”后来，我果然如他所说，成了这场生意里亏本亏到姥姥家的一方，每天灶边炉台，活生生的管了他一辈子的饭，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一早，欢天喜地的推开门准备回家的我，眼前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晨曦微露，倾了半盏朝阳，温柔的阳光照在我面前雪白的身影上，照的它每一根毛发都晶莹剔透，如纯净的冰花，丝丝蓝光倾泻，如梦似幻。趴在门口守着的毛球见我出来，一下来了精神，倏然站起，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漾着欢喜，伸出鬃毛蓬松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我，一副亲昵讨好的姿态。
“毛球，姐姐我今天就要回家了”，我轻轻抚摸它的头顶，跟它道别。
它到我说要走，本是喜悦的大眼睛暗了下去，一脸不舍的用鼻音轻哼，尾巴垂了下去。
“你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你要和大冰块好好相处，以后他要是不陪你玩，你就自己飞来蟠桃园找我，你记得路的，毛球乖。”我见它不舍，连忙安抚它。
毛球又坐在地上，摇了会尾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用脑袋将我抵住一掀，便将我掀倒在它的背上，驮起我，便腾空而起，踏雷奔行。
我茫然的从它背上爬起来，端正坐稳，看着玉阙宫在下方越来越远。
“毛球，你是要送我回家吗？”我抓紧了它后颈的鬃毛，生怕掉下去。
它打了个响鼻，轻轻摆了摆头。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毛球张嘴仰天长啸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往我不熟悉的方向飞腾，身后电光雷闪，拖出长长的一条蓝色足迹，全是流动四散的雷电。果然如同沈映岚曾说过的，携雷霆之威，乘长风以翔，毛球耍起威风来丝毫不逊于何安祈的驰火神驹，虽然那骚包的驰火神驹只让何安祈一个人骑，从来不允许我往它背上爬，好歹现在我也算在毛球身上找到了安慰。
我突然又想起了司命星君说过的那句话：儿肖母，女肖父，坐骑像主人。
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丝毫不与人商量，这一点，毛球原来也跟沈映岚一模一样。
于是，刚准备回家的我，被毛球给半路截了，驮着我不知道要飞去哪儿。
以前我拐骗过毛球，现在我却被毛球给拐了。
果然是因果不虚，报应不爽。
华佗医君进来的时候，那张皱巴巴的老脸颜色十分玄妙，像是吊在灶台上熏了三年的陈年腊肉，又像是挂在梁上被风吹了一个冬天的腌猪肝，更像是桃园食肆里厨师特意放着生了青霉的毛豆腐。
“雕梁司主好兴致，我前脚刚出玉阙宫，您就跟着去了我的药庐，去也就罢了，也不打个招呼，闯我药圃不说，还将我栽种了四百余年的千机玄草给拔了去，这千机玄草我寻了三十年多方才寻到这么一株，栽种又极其不易，是老夫心血所致，没想到就这么让您给拔了去，老夫今天不请自来，便是想找司主讨个说法。”
华佗板着那张猪肝似的老脸，皮褶子都板成了一堆，一字一句向沈映岚兴师问罪。
原来方才沈映岚喂我喝下的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是华佗这老头的宝贝仙草，我不禁一阵幸灾乐祸，也难怪我喝下去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那些伤寒的症状也逐渐没有了，四肢百骸都透着舒爽。
另外我还意识到了一件事，奔雷被盗，沈映岚就直接潜入桃然居去将作为罪魁祸首的我掳走，华佗舍不得给仙药我吃，他就直接闯了药圃将仙草拔了回来，这个沈映岚，还真是任性至极啊，也不与人商量商量、打个招呼，想到什么便都能做出来，我马上在心底给自己约法三章，以后千万不能惹这个人，要不然哪天他兴之所至，想将我这个命途多舛的小桃子精给咔嚓了，也绝对不会提前跟我吱个声。
“哦”，沈映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挂着千年大冰块似的脸，冷冷地蹦出一个字，看华佗那样子，似乎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看来司主大人是不准备负这个责了？”华佗咬牙切齿。
“那又如何？”声音慵懒至极。
华佗狠狠的捋着胡子，冷笑一声：”如何？哼，既然司主不讲道理，那我也不必再跟司主讨论道义。老夫此番回了药庐，便在门口挂一个牌子，桃梓与狗不得入内，以后这小桃子再生了病，万万别想再到我这儿来求医，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噗……“，我刚想缓解嘴里那苦涩的药味，为自己倒了杯水漱口，听到华佗这番话，忍不住便全给喷了出来，这华佗医君也太欺软怕硬了吧？这关我什么事啊，我这么一个友好亲善、遵纪守法的好神仙，又不是我拔了他的神草，为何这威胁却落在了我身上。
沈映岚听到这话却是皱起了眉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悠然伸出一支修长的大手，斜支着额头，对华佗医君道：”茂霖神土，如何？“
他平时说话一向这么简洁，多一个字都不肯吝啬，我和华佗都愣了一会儿，一脸茫然，没有听懂。
倒是华佗先反应了过来：”司主是说，给小仙茂霖神土作为补偿？“这老头的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
茂霖神土？没开玩笑吧，我张大了嘴，一脸惊讶与不可置信。这传说中宝贝出自息壤，息壤是远古大禹治水时在荆州古城留下的一处遗迹，是一种能自己生长、永不耗减的土壤，茂霖神土更是从息壤中取出的精华，是这天地间难得的好东西。不但可以用来种植任何植物，而且无论生长条件多么苛刻的植物，在茂霖神土当中也能够随意种植。更神奇的是，任何植物在这神土当中生长速度都会快的惊人，一般的植被草药可以加快数十倍的生长速度，做到朝撒种夕收获，而仙根神草一类，在一般仙气充裕的地方，生长数百年才能够有的药性，如果在这茂霖神土当中，短短几十年便能长成。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如给我拿去种蟠桃吧，有这茂霖神土，我就可以天天都吃上千年大蟠桃了。
可还没等我开口，华佗就已经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司主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体恤小仙栽种药材不易，用这茂霖神土作为补偿，小仙感激万分。”
才一句话，这老头就完全变了个态度，脸也不再似那猪肝了，春风拂面，神色飞扬，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映岚，眼里荡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样子恨不得以身相许给沈映岚。
“再加一项，以后桃梓生病，仙草任取。”沈映岚斜瞥了他一眼。
“好说，好说，悬壶济世乃小仙职责所在，桃梓仙君但凡再染了什么小恙，药庐随时听候差遣。”
于是乎，这华佗医君败兴而来，乘兴而归，那张熏得上好的腊肉脸，也变成了饱满个大的山核桃，虽然因为笑的太开心，鱼尾纹，法令纹，抬头纹，眉间纹，老年纹全部都出来了，沟沟壑壑的，真似那核桃表面，但也算色泽光亮，看着喜感。
“真是便宜了这个小气鬼，你看他那副赚大了的样子，你把茂霖神土给他，算是让他玻璃球换到了夜明珠”，我对于华佗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屑的嗤之以鼻。
沈映岚倒是对那许出去的重宝毫无心疼，只是柔声道：“你可感觉好些了？”
“当然好了，这么贵的药吃下去，再不好怎么对得起你”，我嘻嘻哈哈道，心里对于他为了我而割舍茂霖神土这种宝贝存了一丝歉意。
“明日……明日我就回去了，离家了这么些天，我……我有些想家。”还没等他回话，我便磕磕巴巴的低下头细声说道。
“好”，他应了一声，眼底暗了下去，像是吹灭了蜡烛的房间。
“这些日子叨扰你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要不这样吧，我回去以后给你签一张桃园食肆的包年饭票，你要是在外当值赶不回家吃饭，便去桃园食肆吃工作餐吧，我管你一年的饭，早中晚全部算在内，档次嘛，就给你算四荤两素还外加一个汤。你也不用担心味道的问题，我们桃园食肆在天庭也算有口皆碑，连玉皇大帝也是常常称赞有佳，虽说他也和我一样，也才两荤两素……”
“嗯”，我叽里呱啦了一大通，他也没个反应，只是轻声应了，便没有再说话，转身便走出了房间，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诶？好歹我们桃园食肆的饭票在天庭也算是抢手货，更何况还是六菜一汤的超级豪华套餐，这简直就是如来佛祖来天庭进行友好访问，传道讲经时才有的待遇啊，这货怎么能如此不屑呢，一点反应都不给，真是让身为老板的我好生受打击啊。
许多年以后，我和沈映岚常常回忆起这个桥段，他总会含着笑对我说：“那时你说要管我一年的饭，我如何会依，你也知道为夫我做生意只赚不亏，一年的饭便能抵了我的茂霖神土吗？”后来，我果然如他所说，成了这场生意里亏本亏到姥姥家的一方，每天灶边炉台，活生生的管了他一辈子的饭，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一早，欢天喜地的推开门准备回家的我，眼前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晨曦微露，倾了半盏朝阳，温柔的阳光照在我面前雪白的身影上，照的它每一根毛发都晶莹剔透，如纯净的冰花，丝丝蓝光倾泻，如梦似幻。趴在门口守着的毛球见我出来，一下来了精神，倏然站起，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漾着欢喜，伸出鬃毛蓬松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我，一副亲昵讨好的姿态。
“毛球，姐姐我今天就要回家了”，我轻轻抚摸它的头顶，跟它道别。
它到我说要走，本是喜悦的大眼睛暗了下去，一脸不舍的用鼻音轻哼，尾巴垂了下去。
“你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你要和大冰块好好相处，以后他要是不陪你玩，你就自己飞来蟠桃园找我，你记得路的，毛球乖。”我见它不舍，连忙安抚它。
毛球又坐在地上，摇了会尾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用脑袋将我抵住一掀，便将我掀倒在它的背上，驮起我，便腾空而起，踏雷奔行。
我茫然的从它背上爬起来，端正坐稳，看着玉阙宫在下方越来越远。
“毛球，你是要送我回家吗？”我抓紧了它后颈的鬃毛，生怕掉下去。
它打了个响鼻，轻轻摆了摆头。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毛球张嘴仰天长啸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往我不熟悉的方向飞腾，身后电光雷闪，拖出长长的一条蓝色足迹，全是流动四散的雷电。果然如同沈映岚曾说过的，携雷霆之威，乘长风以翔，毛球耍起威风来丝毫不逊于何安祈的驰火神驹，虽然那骚包的驰火神驹只让何安祈一个人骑，从来不允许我往它背上爬，好歹现在我也算在毛球身上找到了安慰。
我突然又想起了司命星君说过的那句话：儿肖母，女肖父，坐骑像主人。
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丝毫不与人商量，这一点，毛球原来也跟沈映岚一模一样。
于是，刚准备回家的我，被毛球给半路截了，驮着我不知道要飞去哪儿。
以前我拐骗过毛球，现在我却被毛球给拐了。
果然是因果不虚，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