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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留下我，就是留下你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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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艾躺在床上，听见门外的乔告诉自己，早餐放在了餐桌上，她没有搭理他，但是脸上却忍不住扬起一缕笑。她继续赖在床上，直到乔出了门，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拉着拖鞋，挪到客厅的餐桌边。早餐是乔亲手准备的，也是面包牛奶与鸡蛋，不过，乔的手艺明显比她好，无论鸡蛋还是吐司，火候都是刚刚好。
韦艾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顿早餐，心里越发有底了：乔是在乎她的，既然在乎，肯定就会动摇。她就等着一周后与乔回加拿大吧。
不过，虽然认识他那么多年，韦艾却从未见过乔的家人，也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接受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一无所有的媳妇呢？好在西方那边的家庭观念不是很重，就算不满意，也不会更加干涉，到时候她嘴巴放甜一点，手脚勤快一些，应该能讨他们喜欢吧。只要韦艾有心，她还是很善于取悦别人的。
正想着自己的远大前程呢，门铃响了，难道是乔又回来了？她从餐桌边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走到了门后，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来人却不是乔，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随身还带着一个工具包。韦艾警觉地问：“找谁？耘”
“韦小姐，麻烦开一下门，不然，我只能硬闯了。”门外的男人语气倒是蛮客气，可是内容却不敢恭维。
“我报警了啊。”韦艾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葱。
“蒋先生在楼下，他说，如果您有疑问，可以下去问他。”男人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对着猫眼亮了一下他的工具箱。这里面有一整套开锁的工具，如果他要进来，大概不用一分钟。江城的警察可没有美国大片那样的效率，等警察来，黄花菜都凉了。
听到蒋承伤的名字，韦艾犹豫了一下，还是非常识时务地打开了门，将对方放了进来踝。
“蒋先生让我销毁一些文件，我不会乱翻乱动的。”真的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礼貌的强－盗，明明是偷闯民宅，还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韦艾懒得吐槽他，随便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外套，就下去找蒋承伤理论。
不管他要干什么，韦艾都必须阻止他。她要对蒋承伤说，乔马上就要回加拿大了，绝对不会成为他的威胁，求他高抬贵手一下，以后，大家就再见再见了。
再也不见！
~~~~~~~~~~~~~~~~~~~~~~~~~~~~~~~~~~~~~~~~~~~~~~~~~~
蒋承伤的车停在楼下，车窗打开，车里面和车外面一样的温度。韦艾顶着寒气钻进他的车里，还没有开口，蒋承伤已经吩咐司机关上了车窗，将暖气打开。顺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衣服上残余的温度很快驱散了韦艾周身的寒冷。“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他随口责备她。
“穷，没衣服穿。”韦艾下意识地顶嘴道。
“如果你愿意，你还是可以成为江城最富有的女人。”蒋承伤淡淡道。
“再变成一个笑话？”韦艾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她也没敢太大声说，怕惹恼了蒋承伤。现在他心情好，不与自己计较，万一心情不好呢？
再说了，她还有事情求他呢。
“乔要走了。”韦艾转开话题说：“我可以代他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你代他向我保证？”蒋承伤若有所思道：“他现在是你的什么人？”
“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哦，那以后呢？”
“还不清楚。也许我们会结婚。”韦艾很自觉地实话实话道，在蒋承伤面前玩花样，肯定不是诚实来得明智。
“你喜欢上他了？’蒋承伤看着韦艾的眼睛，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厉。
她这样喜欢完一个，又喜欢上一个，实在让他觉得……很为难。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我现在只想躲开这一切，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和一个温暖的人一起，躲得远远的。”韦艾轻声道，“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再看见我。”
天天看着自己的仇人之女，对于蒋承伤而言，也是一种折磨吧。恩怨是非，一周后，一走了断。
蒋承伤没有做声，只是靠着椅背，静坐沉吟。
也不知等了多久，被派到楼上的人终于下来了，将乔收集的文件夹也一并带了下来。那人向蒋承伤汇报说：“电脑里的拷贝与复印件都已经销毁了，这是原件。”
蒋承伤将文件接过来，慢慢地翻阅着，在翻到小爱的照片时，他的眼眸一深，整个人如石雕一样，再无半分气息。
“她……很漂亮。”韦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半晌，蒋承伤的沉默让她不安，她第一次看见蒋承伤这样，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笼罩，那迷雾浓如深渊，而他在深渊之底。
“走。”他张开唇，重重地吐出一个字来。
他叫她走。
韦艾愣了愣，然后如临大赦，赶紧推开车门，跑回了大厦。等到了电梯门口，才发现蒋承伤的
大衣还披在自己身上。她想转身将大衣还给他，蒋承伤的车却早已经驶远。
韦艾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家，那个人还算守信用，家里并不乱，就是书房里的资料全没了，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出家里曾经来过人。韦艾呆坐了一会，决定给乔打个电话，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最好今天就离开江城。她的护照和身份，可以回头再慢慢琢磨怎么解决。
好容易接通电话，她刚刚听到乔叫了一声“小艾……”
一声巨大的声响后，电话断了。
再打过去，手机已经不在服务区。
韦艾再也没有打通乔的电话。
~~~~~~~~~~~~~~~~~~~~~~~~~~~~~~~~~~~~~~~~~~~~~~~
韦艾再看见乔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她被警车带到了医院。乔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她的，所以，她成为了警方第一位联系的亲友。
乔已经从手术台里出来了，医生看见她，摇摇头，遗憾地道了声“抱歉”。
他们是真的觉得遗憾。
这次车祸的受害者还那么年轻，况且英俊。
“你是他的什么人？”旁边的护士问。
“……妻子。”韦艾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连护士的声音都恍惚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早晨出门之前，他还为自己做好了早晨，明明昨天晚上，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出车祸了呢？在停车场被撞了，停车场也会被撞吗？肇事车辆还逃逸了，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不像真的。
这是一场梦吧？
这其实是一场梦吧！
护士颇为同情地望着面前戴着黑框眼镜脸色苍白的韦艾，轻声道，“你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什么意思，乔怎么了？你们是医生，你们得救他！他是个好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能是这样的结局！”韦艾好像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她揪住医生的白大褂，连声急道。
医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依旧是遗憾而慈悲的。
“快进去吧，迟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护士在旁边催促道，一面伸手去掰韦艾的手指。
她觉得手指发痛，茫茫然地松开来，人已经被护士推进了病房。乔躺在病床上，上着呼吸器，一边的生命仪器发出冰冷的滴滴声。
她蹲下来，伸手去摸乔的手，还好，手是暖的，韦艾飘飘忽忽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她凑近一些，望着乔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乔。我们下去就回加拿大好不好？”
回去就好了。
只要离开了江城，所有的不幸都会结束。
乔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是清澈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会有点不甘心，也会有点害怕，可是，他还是很高兴能见到她，她的出现，让他平静。乔张张嘴，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嘴上罩着呼吸器，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余下的生命力，只足够维持着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多一秒呼吸，多一秒看着韦艾。也多一秒，记得她。
乔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冷，韦艾的心也随着他的体温，一点点冷下去，他的眼睛慢慢地合上，韦艾突然害怕起来，她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害怕自己就要失去这唯一仅剩的幸福。
突然间，乔似乎又精神了起来，他睁开眼，嘴巴吃力地张合着。
韦艾再也顾不上其他，她伸手拉掉他的呼吸器，乔的嘴唇翕动，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唯爱。
或者韦艾？
分不清，她分不清，可是她明白，她明白乔的意思。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雾气迷住了眼镜上的平面玻璃。韦艾低下头，将眼镜摘下，她让他看着自己，她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颊。
“乔，我就是唯爱，我就是金唯爱，我没有死，我根本没有死。我要你活下来，活下来，我们一起回加拿大。”
乔先是一愣，眼睛里透出难以言说的华彩，唇角也微微地扬起。
那是一个释然而平静的微笑。
然后，滴——
机器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医护人员涌了进来。
韦艾被人流挤着推搡着，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看见乔垂下来的手，还有那张如花朵一般，慢慢枯萎的脸。依旧美好如昔，却再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乔走了。
梦该醒了吧。
这又是一场梦吧。
一场一场的美梦，都不是她的，都离她而去。乔也是梦，最好的梦，最不想醒来的梦。
韦艾张了张嘴，她想让那些吵吵闹闹的医生护士们全部滚出去，滚出她与乔的梦境，可是喉咙一阵滚烫腥甜，最终冲出来的，是一口猩红的血。
她倒了下去。
~~~~~~~~~
~~~~~~~~~~~~~~~~~~~~~~~~~~~~~~~~~~~~~~~~~~~~~~
学校出面，通知了乔的家人，在他的家人赶来之前，乔暂时被安置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韦艾从病床上挣扎着起来后，就一直守在停尸房，再也没有出去。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别糟蹋自己的身体。”蒋承伤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说。
韦艾没有回头。
蒋承伤陪她站了一会，又看了一眼面前冰冷的柜子，上面写着乔的名字。他没有再劝，任何劝说都是虚伪的，没有意义的，他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悲伤是一个过程，所有人都要经历，也终究会过去。
他没有继续留下来，而是选择转身离开。这是她与乔的独处时间，这个时间，蒋承伤不想剥夺。
“是你吗？”在蒋承伤快走出停尸房时，他听见韦艾这样问他。
蒋承伤转身，看了一眼韦艾。
她的背挺得很直，瘦削的背影，却仿佛已准备承担起所有的重量。让人意外，以及……心疼。
“是你撞的吗？”韦艾的声音冷冷的。
她绝对不相信，这场车祸是意外，肇事车辆已经逃逸，监控又恰巧坏了，除了蒋承伤，还有谁那么狠，还有谁要置乔于死地！
只有蒋承伤！
只能是蒋承伤！
蒋承伤没有回答，他不想回答。
“你应该连我也一起撞死！”韦艾冷冷道，冰冷里，带着决绝的狠意。
蒋承伤没有应声，他已经走了。
韦艾动也没动，依旧看着冰柜上乔的名字。
她的梦已经醒了，对这个世界，她不会再天真，也不想再躲避。
蒋承伤已经报仇了，她已经体会到了他的痛苦，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原来比死更加不能承受。
为什么不连她一起撞死呢？
留下她，她的梦碎了，她就索性也变成了一个梦。
他的噩梦。
韦艾躺在床上，听见门外的乔告诉自己，早餐放在了餐桌上，她没有搭理他，但是脸上却忍不住扬起一缕笑。她继续赖在床上，直到乔出了门，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拉着拖鞋，挪到客厅的餐桌边。早餐是乔亲手准备的，也是面包牛奶与鸡蛋，不过，乔的手艺明显比她好，无论鸡蛋还是吐司，火候都是刚刚好。
韦艾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顿早餐，心里越发有底了：乔是在乎她的，既然在乎，肯定就会动摇。她就等着一周后与乔回加拿大吧。
不过，虽然认识他那么多年，韦艾却从未见过乔的家人，也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接受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一无所有的媳妇呢？好在西方那边的家庭观念不是很重，就算不满意，也不会更加干涉，到时候她嘴巴放甜一点，手脚勤快一些，应该能讨他们喜欢吧。只要韦艾有心，她还是很善于取悦别人的。
正想着自己的远大前程呢，门铃响了，难道是乔又回来了？她从餐桌边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走到了门后，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来人却不是乔，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随身还带着一个工具包。韦艾警觉地问：“找谁？耘”
“韦小姐，麻烦开一下门，不然，我只能硬闯了。”门外的男人语气倒是蛮客气，可是内容却不敢恭维。
“我报警了啊。”韦艾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葱。
“蒋先生在楼下，他说，如果您有疑问，可以下去问他。”男人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对着猫眼亮了一下他的工具箱。这里面有一整套开锁的工具，如果他要进来，大概不用一分钟。江城的警察可没有美国大片那样的效率，等警察来，黄花菜都凉了。
听到蒋承伤的名字，韦艾犹豫了一下，还是非常识时务地打开了门，将对方放了进来踝。
“蒋先生让我销毁一些文件，我不会乱翻乱动的。”真的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礼貌的强－盗，明明是偷闯民宅，还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韦艾懒得吐槽他，随便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外套，就下去找蒋承伤理论。
不管他要干什么，韦艾都必须阻止他。她要对蒋承伤说，乔马上就要回加拿大了，绝对不会成为他的威胁，求他高抬贵手一下，以后，大家就再见再见了。
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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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承伤的车停在楼下，车窗打开，车里面和车外面一样的温度。韦艾顶着寒气钻进他的车里，还没有开口，蒋承伤已经吩咐司机关上了车窗，将暖气打开。顺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衣服上残余的温度很快驱散了韦艾周身的寒冷。“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他随口责备她。
“穷，没衣服穿。”韦艾下意识地顶嘴道。
“如果你愿意，你还是可以成为江城最富有的女人。”蒋承伤淡淡道。
“再变成一个笑话？”韦艾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她也没敢太大声说，怕惹恼了蒋承伤。现在他心情好，不与自己计较，万一心情不好呢？
再说了，她还有事情求他呢。
“乔要走了。”韦艾转开话题说：“我可以代他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你代他向我保证？”蒋承伤若有所思道：“他现在是你的什么人？”
“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哦，那以后呢？”
“还不清楚。也许我们会结婚。”韦艾很自觉地实话实话道，在蒋承伤面前玩花样，肯定不是诚实来得明智。
“你喜欢上他了？’蒋承伤看着韦艾的眼睛，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厉。
她这样喜欢完一个，又喜欢上一个，实在让他觉得……很为难。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我现在只想躲开这一切，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和一个温暖的人一起，躲得远远的。”韦艾轻声道，“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再看见我。”
天天看着自己的仇人之女，对于蒋承伤而言，也是一种折磨吧。恩怨是非，一周后，一走了断。
蒋承伤没有做声，只是靠着椅背，静坐沉吟。
也不知等了多久，被派到楼上的人终于下来了，将乔收集的文件夹也一并带了下来。那人向蒋承伤汇报说：“电脑里的拷贝与复印件都已经销毁了，这是原件。”
蒋承伤将文件接过来，慢慢地翻阅着，在翻到小爱的照片时，他的眼眸一深，整个人如石雕一样，再无半分气息。
“她……很漂亮。”韦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半晌，蒋承伤的沉默让她不安，她第一次看见蒋承伤这样，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笼罩，那迷雾浓如深渊，而他在深渊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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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她走。
韦艾愣了愣，然后如临大赦，赶紧推开车门，跑回了大厦。等到了电梯门口，才发现蒋承伤的
大衣还披在自己身上。她想转身将大衣还给他，蒋承伤的车却早已经驶远。
韦艾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家，那个人还算守信用，家里并不乱，就是书房里的资料全没了，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出家里曾经来过人。韦艾呆坐了一会，决定给乔打个电话，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最好今天就离开江城。她的护照和身份，可以回头再慢慢琢磨怎么解决。
好容易接通电话，她刚刚听到乔叫了一声“小艾……”
一声巨大的声响后，电话断了。
再打过去，手机已经不在服务区。
韦艾再也没有打通乔的电话。
~~~~~~~~~~~~~~~~~~~~~~~~~~~~~~~~~~~~~~~~~~~~~~~
韦艾再看见乔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她被警车带到了医院。乔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她的，所以，她成为了警方第一位联系的亲友。
乔已经从手术台里出来了，医生看见她，摇摇头，遗憾地道了声“抱歉”。
他们是真的觉得遗憾。
这次车祸的受害者还那么年轻，况且英俊。
“你是他的什么人？”旁边的护士问。
“……妻子。”韦艾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连护士的声音都恍惚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早晨出门之前，他还为自己做好了早晨，明明昨天晚上，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出车祸了呢？在停车场被撞了，停车场也会被撞吗？肇事车辆还逃逸了，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不像真的。
这是一场梦吧？
这其实是一场梦吧！
护士颇为同情地望着面前戴着黑框眼镜脸色苍白的韦艾，轻声道，“你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什么意思，乔怎么了？你们是医生，你们得救他！他是个好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能是这样的结局！”韦艾好像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她揪住医生的白大褂，连声急道。
医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依旧是遗憾而慈悲的。
“快进去吧，迟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护士在旁边催促道，一面伸手去掰韦艾的手指。
她觉得手指发痛，茫茫然地松开来，人已经被护士推进了病房。乔躺在病床上，上着呼吸器，一边的生命仪器发出冰冷的滴滴声。
她蹲下来，伸手去摸乔的手，还好，手是暖的，韦艾飘飘忽忽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她凑近一些，望着乔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乔。我们下去就回加拿大好不好？”
回去就好了。
只要离开了江城，所有的不幸都会结束。
乔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是清澈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会有点不甘心，也会有点害怕，可是，他还是很高兴能见到她，她的出现，让他平静。乔张张嘴，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嘴上罩着呼吸器，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余下的生命力，只足够维持着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多一秒呼吸，多一秒看着韦艾。也多一秒，记得她。
乔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冷，韦艾的心也随着他的体温，一点点冷下去，他的眼睛慢慢地合上，韦艾突然害怕起来，她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害怕自己就要失去这唯一仅剩的幸福。
突然间，乔似乎又精神了起来，他睁开眼，嘴巴吃力地张合着。
韦艾再也顾不上其他，她伸手拉掉他的呼吸器，乔的嘴唇翕动，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唯爱。
或者韦艾？
分不清，她分不清，可是她明白，她明白乔的意思。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雾气迷住了眼镜上的平面玻璃。韦艾低下头，将眼镜摘下，她让他看着自己，她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颊。
“乔，我就是唯爱，我就是金唯爱，我没有死，我根本没有死。我要你活下来，活下来，我们一起回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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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艾被人流挤着推搡着，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看见乔垂下来的手，还有那张如花朵一般，慢慢枯萎的脸。依旧美好如昔，却再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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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该醒了吧。
这又是一场梦吧。
一场一场的美梦，都不是她的，都离她而去。乔也是梦，最好的梦，最不想醒来的梦。
韦艾张了张嘴，她想让那些吵吵闹闹的医生护士们全部滚出去，滚出她与乔的梦境，可是喉咙一阵滚烫腥甜，最终冲出来的，是一口猩红的血。
她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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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出面，通知了乔的家人，在他的家人赶来之前，乔暂时被安置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韦艾从病床上挣扎着起来后，就一直守在停尸房，再也没有出去。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别糟蹋自己的身体。”蒋承伤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说。
韦艾没有回头。
蒋承伤陪她站了一会，又看了一眼面前冰冷的柜子，上面写着乔的名字。他没有再劝，任何劝说都是虚伪的，没有意义的，他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悲伤是一个过程，所有人都要经历，也终究会过去。
他没有继续留下来，而是选择转身离开。这是她与乔的独处时间，这个时间，蒋承伤不想剥夺。
“是你吗？”在蒋承伤快走出停尸房时，他听见韦艾这样问他。
蒋承伤转身，看了一眼韦艾。
她的背挺得很直，瘦削的背影，却仿佛已准备承担起所有的重量。让人意外，以及……心疼。
“是你撞的吗？”韦艾的声音冷冷的。
她绝对不相信，这场车祸是意外，肇事车辆已经逃逸，监控又恰巧坏了，除了蒋承伤，还有谁那么狠，还有谁要置乔于死地！
只有蒋承伤！
只能是蒋承伤！
蒋承伤没有回答，他不想回答。
“你应该连我也一起撞死！”韦艾冷冷道，冰冷里，带着决绝的狠意。
蒋承伤没有应声，他已经走了。
韦艾动也没动，依旧看着冰柜上乔的名字。
她的梦已经醒了，对这个世界，她不会再天真，也不想再躲避。
蒋承伤已经报仇了，她已经体会到了他的痛苦，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原来比死更加不能承受。
为什么不连她一起撞死呢？
留下她，她的梦碎了，她就索性也变成了一个梦。
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