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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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身处缥缈村，才能实地感受到余明龙势力的强大，一个村庄，百多户人家，人人都是谈余明龙而色变，就连私底下的闲聊都不敢说余明龙的半个不字。
这得是经受多久的压迫才变成这个样子啊？
最让人痛心的自然是周晓雨这个受害者，多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受到戗害，简直是天理不容。
匆匆将报道发了出去，领导一直在关注此事呢。十几个记者忽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任何人关注他们，村民们见了他们都是躲得远远的，实在躲不过了，也是徐庶进曹营，一声不吭。村干部更是躲得没了影，仿佛这里是不受政府管制的地区一样，想找个地方吃口热乎饭都吃不到。
好在中巴车上备有干粮和方便面，热水也弄得到，倒不致饿了肚子，否则别说采访了，饿都要饿回家啊。记者们都是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这点艰苦倒是能够克服，而且，愈是这样，愈是激发了他们的勇气，没人待见，正说明里面的问题很多啊。
众记者里面，翟以刚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严格来说，他今天算是翘班，属于未经领导批准的私自行动，虽然他托付谢飞琼将辞职信递上去了，但只要一天不批准，他就还是子虚县电视台的人，就得接受子虚县电视台的规章约束。所以私自行动，从性质上来看是很严重的。
虽然谢飞琼答应他在领导面前周旋，但也明言：一旦有人借他的身份攻击电视台领导，领导将不会保他，只能挥泪斩马谡，没有办法，这就是政治。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翟以刚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县电视台，不出事还好，台里面还能够明里暗里地支持他，一旦出事，台里面就会宣布电视台已经和他解除劳动关系，出的任何事都跟电视台无关。与此同时，那些支持自然也就切断了。
虽然翟以刚不喜欢自己的岗位，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喜欢电视台，在这里工作了几年，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感情？
与此同时，翟以刚的心情又是振奋的，在他看来，现在从事的活动才是真正的新闻工作者应该做的，惩恶扬善，弘扬正气，不正是记者应有的职业操守吗？所以虽然受到冷遇，虽然饭都吃不上一口，但他满不在乎。虽然只能扛着沉重的摄像机，虽然手持话筒在镜头前亮相的不是他，他更不在乎。只要能够体现出自己作为新闻人的价值，他什么都不在乎。
虽然村民们全都回避采访，虽然李来福木讷得连一根木头都不如，但翟以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也许就跟帖子里说的那样，盘踞在这个山村里的，就是一个庞大的黑恶组织。缥缈村虽然只有一百多户，可附近并非只有一个缥缈村，还有好多个村子，而余明龙的黑手，显然并不局限在小小的缥缈村里，而是扩散到了四邻八乡。
今天上午的采访是没有多少效果的，白痴都能看出这一点。后续怎么走，翟以刚并不清楚，谢飞琼没打算让他参与过深。
他端着方便面，向刘芸芸走了过去。对这位央视记者，翟以刚由衷地佩服，别看她身材娇小，一副邻家女孩模样，却勇气可嘉，面对官员毫不畏惧，据理力争，对村民却又非常耐心，即使遭受冷遇，也不急不躁，面上的笑容从未断过。她很能吃苦，奔波了一个上午，从未听她抱怨过半句，即使是现在只能吃干粮和方便面，她也是甘之如饴。听谢飞琼透露，刘芸芸的家境其实很不错，自小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的，那她能有现在的表现，真是难得。
“芸姐好。”翟以刚打了个招呼。
刘芸芸点了点头，颇有兴趣地打量了翟以刚几眼。在谢飞琼的口里，这个翟以刚被描绘成了正义的化身，以刘芸芸的角度来看，这个说法无疑是言过其实的，说他有正义感可以，投身于记者这一行的多数都有这一特点，但塑造成正义的化身就有些夸张了。
而且今天早上谢飞琼给两人介绍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正常，她看着翟以刚的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莫名的情绪在里面。这年头都流行姐弟恋，莫非这两人现在也玩这个？
刘芸芸不是火眼金睛，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摒弃谢飞琼夸张的那一部分，说翟以刚是个好男人倒不过分。
翟以刚看着刘芸芸道：“芸姐，现在怎么办？村民们很显然是受到了什么胁迫，没人敢说话，我们要从哪个方面取得突破？”
刘芸芸道：“村民们一方面是受到了胁迫，一方面对我们也有顾虑，怕我们只是在这里晃悠几下就回去，到时候报复还不是落到他们头上？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坚持下来，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只要取得了村民支持，案件就能取得突破。”
“很明显有些人不欢迎我们的到来，我只怕坚持不下去，难道在这里没吃没喝的还能做事？”
“我们领导会安排第二拨人过来，到时自然会有解决办法。放心，央视新闻频道关注的事情，很少有虎头蛇尾的。”
翟以刚对这句话却不相信，别说新闻频道了，就算影响力更大的焦点访谈，虎头蛇尾的事还少吗？那些被曝光出来的案例，不是有很多根本没有处理过吗？只是这话想想就算了，他可不会傻得当面驳刘芸芸的面子。
匆匆地吃过方便面，大家又开始了行动。这一次记者们都没带什么采访工具，全都丢在车上，一个个赤手空拳，分散到村民家中去，他们的目的不是采访，不是报道，而是去聊天。甚至连聊天的内容都跟案件毫无瓜葛，不过是些生活琐事罢了。
眼看着众记者分散而去，翟以刚惊讶地说道：“芸姐，你太厉害了，他们的水平可全都不差，跟你更是新闻上的竞争对手，现在却能听从你的指挥，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芸芸苦笑，自己哪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些记者肯听她的指挥，完全是谢飞琼打招呼的结果，谢家在子虚县乃至南寻市里面的政治生态圈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这些，但只要是踏足政治的人，这一点必须了解，也只有翟以刚这种能够接触政要却完全不上心的人才会迷糊。别说招呼这些记者，就算让子虚县电视台全体出动，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那样做未免太猖狂，迟早会留下祸端，以谢家那些久经宦海的人物，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不但不会这样做，他们平日行事，也极力保持低调，让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们，但他们无形的影响力，却是辐射到社会的方方面面。
“你对谢飞琼了解多少？”刘芸芸忽然问道。
翟以刚楞了楞，他和谢飞琼共事三年，对她的脾气倒是了如指掌，但若说到她的家世背景方面，却真不了解。谢飞琼有背景，这是子虚县电视台人尽皆知的，翟以刚当然也知道，但具体是什么背景，他从不过问。在他看来，即使是私下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也是对搭档的不尊重。所以他从不关心这类小道消息。
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他的我了解不多。我只知道她很能干，别人搞不定的事，她能搞定。我知道她有背景，但她做得好，并不是靠背景，完全是靠能力。”
刘芸芸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很对，她不是靠背景混饭吃的人，我跟她从小到大都是同学，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她家有背景吗？就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之前的十多年，她的生活过得跟普通女孩毫无二致，这并非做作，而是禀性。做作可以一时，禀性方能一世。所以到了现在，我们依旧是最要好的朋友。”
翟以刚颇为欣喜，刘芸芸的话说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他笑道：“人们全都厌恶富二代、官二代，殊不知富二代、官二代中也有好人。人们以标签识人，实在是一个大错误。”
“谁说不是？我可以稍微跟你说一下阿琼家的背景。阿琼的爷爷是南寻市里面的老领导，已经退下来了，可影响力还在。而现在，阿琼的爸爸在县里面任职，她的一个叔叔是市里面的重要领导，另一个叔叔在外地当市委书记，可以说是满门显贵。”
翟以刚张口结舌，他对谢飞琼估计很高，可也没高到这个程度，半晌，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对人家的家谱不感兴趣。”
“你们不是搭档么？对搭档了解得越深入，配合得越好。”
“很快就不会是了，我已经辞职了。”
刘芸芸迷惑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目前的工作，我想去外面闯一闯，做一个真正的新闻工作者。”
刘芸芸怔了很久，才说道：“你太理想主义了，你到外面去闯，未必就能如愿做一个真正的新闻工作者。有时，生存的压力会压倒一切。”
“我知道，但总比现在这样的一潭死水要好。”
“阿琼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们两个……”刘芸芸忽然迟疑了。
翟以刚笑了起来：“我叫她琼姐。”
这个说法并不令人满意，正如刘芸芸先前所想的，现在流行姐弟恋，甚至老少恋。
不过她并不过多纠缠，只是淡淡的一笑。
只有身处缥缈村，才能实地感受到余明龙势力的强大，一个村庄，百多户人家，人人都是谈余明龙而色变，就连私底下的闲聊都不敢说余明龙的半个不字。
这得是经受多久的压迫才变成这个样子啊？
最让人痛心的自然是周晓雨这个受害者，多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受到戗害，简直是天理不容。
匆匆将报道发了出去，领导一直在关注此事呢。十几个记者忽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任何人关注他们，村民们见了他们都是躲得远远的，实在躲不过了，也是徐庶进曹营，一声不吭。村干部更是躲得没了影，仿佛这里是不受政府管制的地区一样，想找个地方吃口热乎饭都吃不到。
好在中巴车上备有干粮和方便面，热水也弄得到，倒不致饿了肚子，否则别说采访了，饿都要饿回家啊。记者们都是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这点艰苦倒是能够克服，而且，愈是这样，愈是激发了他们的勇气，没人待见，正说明里面的问题很多啊。
众记者里面，翟以刚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严格来说，他今天算是翘班，属于未经领导批准的私自行动，虽然他托付谢飞琼将辞职信递上去了，但只要一天不批准，他就还是子虚县电视台的人，就得接受子虚县电视台的规章约束。所以私自行动，从性质上来看是很严重的。
虽然谢飞琼答应他在领导面前周旋，但也明言：一旦有人借他的身份攻击电视台领导，领导将不会保他，只能挥泪斩马谡，没有办法，这就是政治。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翟以刚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县电视台，不出事还好，台里面还能够明里暗里地支持他，一旦出事，台里面就会宣布电视台已经和他解除劳动关系，出的任何事都跟电视台无关。与此同时，那些支持自然也就切断了。
虽然翟以刚不喜欢自己的岗位，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喜欢电视台，在这里工作了几年，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感情？
与此同时，翟以刚的心情又是振奋的，在他看来，现在从事的活动才是真正的新闻工作者应该做的，惩恶扬善，弘扬正气，不正是记者应有的职业操守吗？所以虽然受到冷遇，虽然饭都吃不上一口，但他满不在乎。虽然只能扛着沉重的摄像机，虽然手持话筒在镜头前亮相的不是他，他更不在乎。只要能够体现出自己作为新闻人的价值，他什么都不在乎。
虽然村民们全都回避采访，虽然李来福木讷得连一根木头都不如，但翟以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也许就跟帖子里说的那样，盘踞在这个山村里的，就是一个庞大的黑恶组织。缥缈村虽然只有一百多户，可附近并非只有一个缥缈村，还有好多个村子，而余明龙的黑手，显然并不局限在小小的缥缈村里，而是扩散到了四邻八乡。
今天上午的采访是没有多少效果的，白痴都能看出这一点。后续怎么走，翟以刚并不清楚，谢飞琼没打算让他参与过深。
他端着方便面，向刘芸芸走了过去。对这位央视记者，翟以刚由衷地佩服，别看她身材娇小，一副邻家女孩模样，却勇气可嘉，面对官员毫不畏惧，据理力争，对村民却又非常耐心，即使遭受冷遇，也不急不躁，面上的笑容从未断过。她很能吃苦，奔波了一个上午，从未听她抱怨过半句，即使是现在只能吃干粮和方便面，她也是甘之如饴。听谢飞琼透露，刘芸芸的家境其实很不错，自小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的，那她能有现在的表现，真是难得。
“芸姐好。”翟以刚打了个招呼。
刘芸芸点了点头，颇有兴趣地打量了翟以刚几眼。在谢飞琼的口里，这个翟以刚被描绘成了正义的化身，以刘芸芸的角度来看，这个说法无疑是言过其实的，说他有正义感可以，投身于记者这一行的多数都有这一特点，但塑造成正义的化身就有些夸张了。
而且今天早上谢飞琼给两人介绍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正常，她看着翟以刚的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莫名的情绪在里面。这年头都流行姐弟恋，莫非这两人现在也玩这个？
刘芸芸不是火眼金睛，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摒弃谢飞琼夸张的那一部分，说翟以刚是个好男人倒不过分。
翟以刚看着刘芸芸道：“芸姐，现在怎么办？村民们很显然是受到了什么胁迫，没人敢说话，我们要从哪个方面取得突破？”
刘芸芸道：“村民们一方面是受到了胁迫，一方面对我们也有顾虑，怕我们只是在这里晃悠几下就回去，到时候报复还不是落到他们头上？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坚持下来，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只要取得了村民支持，案件就能取得突破。”
“很明显有些人不欢迎我们的到来，我只怕坚持不下去，难道在这里没吃没喝的还能做事？”
“我们领导会安排第二拨人过来，到时自然会有解决办法。放心，央视新闻频道关注的事情，很少有虎头蛇尾的。”
翟以刚对这句话却不相信，别说新闻频道了，就算影响力更大的焦点访谈，虎头蛇尾的事还少吗？那些被曝光出来的案例，不是有很多根本没有处理过吗？只是这话想想就算了，他可不会傻得当面驳刘芸芸的面子。
匆匆地吃过方便面，大家又开始了行动。这一次记者们都没带什么采访工具，全都丢在车上，一个个赤手空拳，分散到村民家中去，他们的目的不是采访，不是报道，而是去聊天。甚至连聊天的内容都跟案件毫无瓜葛，不过是些生活琐事罢了。
眼看着众记者分散而去，翟以刚惊讶地说道：“芸姐，你太厉害了，他们的水平可全都不差，跟你更是新闻上的竞争对手，现在却能听从你的指挥，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芸芸苦笑，自己哪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些记者肯听她的指挥，完全是谢飞琼打招呼的结果，谢家在子虚县乃至南寻市里面的政治生态圈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这些，但只要是踏足政治的人，这一点必须了解，也只有翟以刚这种能够接触政要却完全不上心的人才会迷糊。别说招呼这些记者，就算让子虚县电视台全体出动，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那样做未免太猖狂，迟早会留下祸端，以谢家那些久经宦海的人物，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不但不会这样做，他们平日行事，也极力保持低调，让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们，但他们无形的影响力，却是辐射到社会的方方面面。
“你对谢飞琼了解多少？”刘芸芸忽然问道。
翟以刚楞了楞，他和谢飞琼共事三年，对她的脾气倒是了如指掌，但若说到她的家世背景方面，却真不了解。谢飞琼有背景，这是子虚县电视台人尽皆知的，翟以刚当然也知道，但具体是什么背景，他从不过问。在他看来，即使是私下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也是对搭档的不尊重。所以他从不关心这类小道消息。
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他的我了解不多。我只知道她很能干，别人搞不定的事，她能搞定。我知道她有背景，但她做得好，并不是靠背景，完全是靠能力。”
刘芸芸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很对，她不是靠背景混饭吃的人，我跟她从小到大都是同学，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她家有背景吗？就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之前的十多年，她的生活过得跟普通女孩毫无二致，这并非做作，而是禀性。做作可以一时，禀性方能一世。所以到了现在，我们依旧是最要好的朋友。”
翟以刚颇为欣喜，刘芸芸的话说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他笑道：“人们全都厌恶富二代、官二代，殊不知富二代、官二代中也有好人。人们以标签识人，实在是一个大错误。”
“谁说不是？我可以稍微跟你说一下阿琼家的背景。阿琼的爷爷是南寻市里面的老领导，已经退下来了，可影响力还在。而现在，阿琼的爸爸在县里面任职，她的一个叔叔是市里面的重要领导，另一个叔叔在外地当市委书记，可以说是满门显贵。”
翟以刚张口结舌，他对谢飞琼估计很高，可也没高到这个程度，半晌，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对人家的家谱不感兴趣。”
“你们不是搭档么？对搭档了解得越深入，配合得越好。”
“很快就不会是了，我已经辞职了。”
刘芸芸迷惑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目前的工作，我想去外面闯一闯，做一个真正的新闻工作者。”
刘芸芸怔了很久，才说道：“你太理想主义了，你到外面去闯，未必就能如愿做一个真正的新闻工作者。有时，生存的压力会压倒一切。”
“我知道，但总比现在这样的一潭死水要好。”
“阿琼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们两个……”刘芸芸忽然迟疑了。
翟以刚笑了起来：“我叫她琼姐。”
这个说法并不令人满意，正如刘芸芸先前所想的，现在流行姐弟恋，甚至老少恋。
不过她并不过多纠缠，只是淡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