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清风和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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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真的是一贫如洗了。”
“我觉得还好吧，至少吃饭的钱还有。再说，下周我就发工资了。想一想两三年前，我一个月的工资两千都不到，还不是过得很快活？”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没有钱的时候，需求也少，每天吃食堂，逛街的时候，咱们光看不买，气死那些售货员。时间要是有多，咱们就泡在书店里，一泡就是大半天。想当初，书店里的营业员肯定最恨咱们俩，守半天一毛钱都赚不到。”
“是啊，要是夏天，还可以免费吹空调。咱们有多久没有去书店了？”
“大概有半年多了吧。”
“真的是有点怀念过去的日子啊。”
晚上，在街心公园里，张必成和吴若薇手牵手，慢慢的走着。
公园不大，是围着一个小湖建了几条步道，种了一些花草，修了几个凉亭，就变成了一个公园。说是小湖，毋宁说是池塘，在遍地都是工业区的深圳，也算比较难得了。
公园里人不多，这么个地方，风景说不上有多好，地方又小，没有很大的吸引力吸引人们前来。
张必成两人从确立恋爱关系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腻在一起。大家都要上班，特别是吴若薇得上晚班，一上就是十二个小时，非常辛苦，每个星期倒一次班，几乎完全没有休假的时间。直到最近工厂订单大幅缩减，工人走了很多，没办法实行两班倒的排班方式，才改成了常白班。这样两人相处的时间才多了起来。
吴若薇有些忧虑，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忧愁。虽然是和张必成同游，也显得并不开心。
“还在想着工作的事？”
“你知道吗？我进比森玩具厂已经五年多了。从技校毕业以后，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里，再也没有换过。虽然这份工作压力大，很辛苦，工资也不是很高，但是这么多年走了过来，就算是对着一堆冰冷的机器，也会产生一点感情。眼看着它从辉煌走向今天的衰落，要说不痛心，怎么可能？可是我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阻止它的衰落。”
张必成道：“大势所趋，谁都抗拒不了。”
吴若薇说道：“是啊。在巅峰时期，比森玩具厂有一千多人，光是在线质检员就有三十几个。而现在呢，工人只剩下三百多人，质检员只留下了七八个。再过一两个月，恐怕人就更少了。”
张必成看了她一眼，心想：“再过一两个月，恐怕比森玩具厂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然而他看着她的忧愁，怎么都无法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说出来。他想了想，说道：“也许事情很快会变好转呢，不要灰心，比森玩具厂已经走过了七八年风雨，没那么容易倒下的。”
“但愿吧。就希望欧美的危机赶快结束，不要蔓延到全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已经降到了一千多块，还不如刚进厂的那会儿。虽然我很想坚持下去，可是怎么坚持得了？”
“放心，我有八千多块，我来养你。”
吴若薇盯着他，小小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微笑：“谁要你养？我有手有脚，自己挣钱自己花。就算少了点，也是够用的。实在不行，另外找份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必成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人愿意收购比森玩具厂，你觉得怎么样？”
“我只是个打工仔，哪能替老板操这份心？”
“比森玩具厂要是被收购了，老板就不是原来的那个老板了，说不定你的态度就关系到员工的切身利益呢。”
“这样？可是要是被收购了，还会继续做玩具吗？毕竟现在这个行业太差了。”
“我觉得会继续做下去，毕竟工厂设备就是用来生产玩具的。而且出口虽然不景气，但国内市场并没有受影响啊，借着收购的东风，趁机转型，专攻国内市场，等出口市场恢复了，再内外开花，这样的思路应该不会错吧？”
吴若薇看了看他，问道：“方小姐有这个意思？”
“啊？你怎么想到是她？”
“肯在这个时候进军玩具行业的人不多，但方小姐最有可能。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思路，不太可能是你想的，应该是她告诉你的。”
张必成呆了呆，说道：“我觉得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也能猜到？”
“其实只是直觉。她要是肯投资，必定有什么条件吧？”
“这个……她想让我来经营。”
“哟，还有这么好的条件？那我以后要叫你张老板了。”
“别闹了。我根本就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机会，你居然不答应？”
“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我跟她无亲无故，只是她手下的一个员工，平时虽然有过几次接触，那也只是工作上的事。我不认为自己为公司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她居然要送一个工厂给我，说出去谁会相信？”
“我信。”吴若薇淡淡的说道：“因为她看上你了。”
张必成忽然像是踩到了一个石子，差点摔了一跤。他狼狈的稳住身子，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开什么玩笑？”
“我不开玩笑。她亲口对我说的。”
张必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好半天才说道：“怪不得这段时间你总是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她夸你非常优秀，如果不是我拖累了你，由她来帮你的话，你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胡说八道。这种话你也信？”
“我起先也不信。可是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我知道自己非常渺小，什么都帮不到你。特别是最近厂里一天不如一天，而我却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我就明白，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不仅无法帮助你，还要成为你们拖累。”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帮助我？你我都有正常的工作，都有娴熟的工作技能，根本就不需要帮来帮去。生活是两个人撑起来的，根本就不存在谁拖累谁的说法。”
“可是你们男人，不都需要建立自己的事业吗？”
“我的工作就是我的事业。我喜欢这份工作，尽一切能力去做好它，就是在建立自己的事业。”
“如果有贵人相助，你的事业会宏大许多。”
“这算什么？狗血言情剧？富家千金看上穷打工仔？再脑残的编剧也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搞错没有？你是我女朋友，也这样挤兑我？”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放手。”
“狗屁。你当我是什么人？为了几个破钱就连女朋友都不要了？”
“那不是几个破钱，那是几百万，上千万，咱们一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么一句话，不要谈什么忠诚，那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有些人几万、几十万不在乎，但是几百上千万砸过来，不管是谁都会晕。”
“你是认真的？”
“前所未有的认真。”
张必成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正色说道：“首先，让我先说一句粗话，让那几百上千万他妈的去死吧，我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在乎。哪怕再多十倍百倍，我也不会去看一眼，因为那不是我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凭我的劳动和汗水赚的钱，一分一角我都会收起来，因为那才是我的。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我分得很清楚，明白吗？”
吴若薇低下了头，说道：“明白。”
张必成接着说道：“其次，我对你刚才说的话很不满，甚至是有些生气。当然，也许你只是想考验我，但我很不喜欢这种考验。什么叫做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放手？你放手了，我喜欢得起来吗？就好比世界都崩塌了，我还能欢喜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了。我要你承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考验，不要轻言放手。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还会面临很多很多考验，生老病死，生活磨难，谁都会遇到，没有谁可以顺利平静的渡过一生，如果动不动就轻言放手，那我们就没办法一直走下去。”
吴若薇抬起头，双眸中已经有了些迷蒙的雾气，她喃喃的说道：“对……对不起。”
张必成道：“第三，这话本来是不适合现在说的。因为我们现在真的是一贫如洗，而且离过年也还有两个多月。我没办法给予你太多，甚至没有能力举办一个像样的仪式。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说：若薇，嫁给我吧。”
“嗯。啊？”
“你答应了？老实说今天不是个好机会，你看，我什么都没买。没有戒指，没有首饰，没有温馨的晚餐，也没有美妙的音乐陪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这个小池塘边吹过来的徐徐清风，还有天上这轮……呃，今天没有月亮，不过却有满天繁星。就让清风和繁星见证我的求婚，可好？”
“呃，我怎么觉得非常草率？”
“没……没有啊。”
“真的是很草率，非常草率，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求婚求得这么简单。清风和繁星？你能将它们摘下来送给我吗？”
“嗯？”
“不过……我答应了。”
“啊？……真的？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张必成一把抱住吴若薇，转了几个圈，哈哈大笑起来。
“你疯了？别人都在看着我们，以为我们都是疯子。”
“我不在乎，疯了就疯了吧。哈哈哈。”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小小的湖边，清风徐来，在天地间缠绕，在幸福的人们身边流连。高空里的繁星，微笑着眨着眼睛，俯瞰着大地上渺小的人们。
“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真的是一贫如洗了。”
“我觉得还好吧，至少吃饭的钱还有。再说，下周我就发工资了。想一想两三年前，我一个月的工资两千都不到，还不是过得很快活？”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没有钱的时候，需求也少，每天吃食堂，逛街的时候，咱们光看不买，气死那些售货员。时间要是有多，咱们就泡在书店里，一泡就是大半天。想当初，书店里的营业员肯定最恨咱们俩，守半天一毛钱都赚不到。”
“是啊，要是夏天，还可以免费吹空调。咱们有多久没有去书店了？”
“大概有半年多了吧。”
“真的是有点怀念过去的日子啊。”
晚上，在街心公园里，张必成和吴若薇手牵手，慢慢的走着。
公园不大，是围着一个小湖建了几条步道，种了一些花草，修了几个凉亭，就变成了一个公园。说是小湖，毋宁说是池塘，在遍地都是工业区的深圳，也算比较难得了。
公园里人不多，这么个地方，风景说不上有多好，地方又小，没有很大的吸引力吸引人们前来。
张必成两人从确立恋爱关系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腻在一起。大家都要上班，特别是吴若薇得上晚班，一上就是十二个小时，非常辛苦，每个星期倒一次班，几乎完全没有休假的时间。直到最近工厂订单大幅缩减，工人走了很多，没办法实行两班倒的排班方式，才改成了常白班。这样两人相处的时间才多了起来。
吴若薇有些忧虑，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忧愁。虽然是和张必成同游，也显得并不开心。
“还在想着工作的事？”
“你知道吗？我进比森玩具厂已经五年多了。从技校毕业以后，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里，再也没有换过。虽然这份工作压力大，很辛苦，工资也不是很高，但是这么多年走了过来，就算是对着一堆冰冷的机器，也会产生一点感情。眼看着它从辉煌走向今天的衰落，要说不痛心，怎么可能？可是我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阻止它的衰落。”
张必成道：“大势所趋，谁都抗拒不了。”
吴若薇说道：“是啊。在巅峰时期，比森玩具厂有一千多人，光是在线质检员就有三十几个。而现在呢，工人只剩下三百多人，质检员只留下了七八个。再过一两个月，恐怕人就更少了。”
张必成看了她一眼，心想：“再过一两个月，恐怕比森玩具厂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然而他看着她的忧愁，怎么都无法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说出来。他想了想，说道：“也许事情很快会变好转呢，不要灰心，比森玩具厂已经走过了七八年风雨，没那么容易倒下的。”
“但愿吧。就希望欧美的危机赶快结束，不要蔓延到全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已经降到了一千多块，还不如刚进厂的那会儿。虽然我很想坚持下去，可是怎么坚持得了？”
“放心，我有八千多块，我来养你。”
吴若薇盯着他，小小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微笑：“谁要你养？我有手有脚，自己挣钱自己花。就算少了点，也是够用的。实在不行，另外找份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必成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人愿意收购比森玩具厂，你觉得怎么样？”
“我只是个打工仔，哪能替老板操这份心？”
“比森玩具厂要是被收购了，老板就不是原来的那个老板了，说不定你的态度就关系到员工的切身利益呢。”
“这样？可是要是被收购了，还会继续做玩具吗？毕竟现在这个行业太差了。”
“我觉得会继续做下去，毕竟工厂设备就是用来生产玩具的。而且出口虽然不景气，但国内市场并没有受影响啊，借着收购的东风，趁机转型，专攻国内市场，等出口市场恢复了，再内外开花，这样的思路应该不会错吧？”
吴若薇看了看他，问道：“方小姐有这个意思？”
“啊？你怎么想到是她？”
“肯在这个时候进军玩具行业的人不多，但方小姐最有可能。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思路，不太可能是你想的，应该是她告诉你的。”
张必成呆了呆，说道：“我觉得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也能猜到？”
“其实只是直觉。她要是肯投资，必定有什么条件吧？”
“这个……她想让我来经营。”
“哟，还有这么好的条件？那我以后要叫你张老板了。”
“别闹了。我根本就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机会，你居然不答应？”
“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我跟她无亲无故，只是她手下的一个员工，平时虽然有过几次接触，那也只是工作上的事。我不认为自己为公司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她居然要送一个工厂给我，说出去谁会相信？”
“我信。”吴若薇淡淡的说道：“因为她看上你了。”
张必成忽然像是踩到了一个石子，差点摔了一跤。他狼狈的稳住身子，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开什么玩笑？”
“我不开玩笑。她亲口对我说的。”
张必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好半天才说道：“怪不得这段时间你总是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她夸你非常优秀，如果不是我拖累了你，由她来帮你的话，你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胡说八道。这种话你也信？”
“我起先也不信。可是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我知道自己非常渺小，什么都帮不到你。特别是最近厂里一天不如一天，而我却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我就明白，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不仅无法帮助你，还要成为你们拖累。”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帮助我？你我都有正常的工作，都有娴熟的工作技能，根本就不需要帮来帮去。生活是两个人撑起来的，根本就不存在谁拖累谁的说法。”
“可是你们男人，不都需要建立自己的事业吗？”
“我的工作就是我的事业。我喜欢这份工作，尽一切能力去做好它，就是在建立自己的事业。”
“如果有贵人相助，你的事业会宏大许多。”
“这算什么？狗血言情剧？富家千金看上穷打工仔？再脑残的编剧也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搞错没有？你是我女朋友，也这样挤兑我？”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放手。”
“狗屁。你当我是什么人？为了几个破钱就连女朋友都不要了？”
“那不是几个破钱，那是几百万，上千万，咱们一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么一句话，不要谈什么忠诚，那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有些人几万、几十万不在乎，但是几百上千万砸过来，不管是谁都会晕。”
“你是认真的？”
“前所未有的认真。”
张必成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正色说道：“首先，让我先说一句粗话，让那几百上千万他妈的去死吧，我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在乎。哪怕再多十倍百倍，我也不会去看一眼，因为那不是我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凭我的劳动和汗水赚的钱，一分一角我都会收起来，因为那才是我的。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我分得很清楚，明白吗？”
吴若薇低下了头，说道：“明白。”
张必成接着说道：“其次，我对你刚才说的话很不满，甚至是有些生气。当然，也许你只是想考验我，但我很不喜欢这种考验。什么叫做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放手？你放手了，我喜欢得起来吗？就好比世界都崩塌了，我还能欢喜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了。我要你承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考验，不要轻言放手。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还会面临很多很多考验，生老病死，生活磨难，谁都会遇到，没有谁可以顺利平静的渡过一生，如果动不动就轻言放手，那我们就没办法一直走下去。”
吴若薇抬起头，双眸中已经有了些迷蒙的雾气，她喃喃的说道：“对……对不起。”
张必成道：“第三，这话本来是不适合现在说的。因为我们现在真的是一贫如洗，而且离过年也还有两个多月。我没办法给予你太多，甚至没有能力举办一个像样的仪式。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说：若薇，嫁给我吧。”
“嗯。啊？”
“你答应了？老实说今天不是个好机会，你看，我什么都没买。没有戒指，没有首饰，没有温馨的晚餐，也没有美妙的音乐陪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这个小池塘边吹过来的徐徐清风，还有天上这轮……呃，今天没有月亮，不过却有满天繁星。就让清风和繁星见证我的求婚，可好？”
“呃，我怎么觉得非常草率？”
“没……没有啊。”
“真的是很草率，非常草率，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求婚求得这么简单。清风和繁星？你能将它们摘下来送给我吗？”
“嗯？”
“不过……我答应了。”
“啊？……真的？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张必成一把抱住吴若薇，转了几个圈，哈哈大笑起来。
“你疯了？别人都在看着我们，以为我们都是疯子。”
“我不在乎，疯了就疯了吧。哈哈哈。”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小小的湖边，清风徐来，在天地间缠绕，在幸福的人们身边流连。高空里的繁星，微笑着眨着眼睛，俯瞰着大地上渺小的人们。